几人正中下怀,跟老板问清何先生的房间号,放轻脚步上楼,为了防止对方起疑,我自己敲门。门内很快应声了,问是谁。我说:“小茜电话开机了。”
房间内传出一阵动静,房门猛地打开,何先生一边穿衬衣一边问:“在哪,在……”他看门外占了这么多人,话音嘎然而至,稍微愣了愣,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,但心知不对劲,后退几步,说:“我,你,你们要干嘛?”
我正要进屋,却被陈辉从后面拽住,陈辉对何先生说了句“对不起,认错人了”,而后拉着我就走。
几人急匆匆走出旅馆,何先生在后面追了出来,看到旅馆老板,竟还去问他小茜的电话是否真的开机了。陈辉拉着我走到一处偏僻的胡同里,说:“咱八成认错了人,我们研发的程序丢了是没错,可那人不是王老板,会不会是凑巧,人家那U盘里真存的私人信息?”
我说:“不会,我打开看过,里面就是个文件,名叫悄悄什么的,根本不像个人信息。”
“那叫悄然无蚊!”陈辉说,“听你这么讲,那就是我们那个。这事奇怪了,难道这个人是姓王的派的?”
“你们研发的东西,干嘛不留个备份?”我问。
陈辉愣了愣,说:“留备份?留备份,恩……没用啊,他偷走时,把电脑硬盘也一块给偷了,而且那时候也没想太多,就是做着玩儿的,又没申请专利。再说了,他本身就是做网络的,拿回去立刻就能投产,到时候我们有备份也没用。咱们还不如赶快想想对策。”
几人沉默了一会儿,抽了一支烟。我突然说:“昨晚我碰见后面追他那个人,肯定就是偷你们软件的王老板,他俩准是黑吃黑。”
我说:“要不,你们给王老板打个电话?把他骗来,咱们报警。”
他这么一说,陈辉顿时一拍脑门:“对对对,给那姓王的打电话。可是不能报警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陈辉吱唔了一下,也没说出个所以然,只说报警太麻烦,耽误事,咱直接把东西弄回来就行。
“别骗人了!”我骂道,“我们可是一起的,你怎么连实话都不跟我们讲?你要再这样,我们马上就报警,反正我和我已经拿到酬金了。”
和陈辉一起的两个“眼镜哥”赶忙劝阻,连身埋怨陈辉,说:“哎呀告诉他们啦,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”
原来,陈辉跟另外两个同学无聊时,研发了一个可以安装到智能手机里的驱蚊程序,陈辉跟王老板聊天,提到了这件事,王老板表示想看看,于是昨天找到他们,一试,感觉不错,便花了8000块钱把东西买走了,走的时候还让他们把硬盘格式化了一下,说是怕他们转头再卖给别人。陈辉他们没有社会经验,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然而第二天晚上听说了我的事,又得知我还得了一万多块钱酬金,心里不平衡,觉得被骗了,便想把那个程序再要回来,卖个应得的价钱。
“真是无商不奸!”我骂道,“得,别管了,哥们这六块腹肌可不是拿来看的!走咱现在就找他去,就在那等着,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!”
这时已经子夜,街上冷冷清清的,满地是踩烂的传单、丢弃的包装袋。由于雾气大,到处湿漉漉的,仿佛刚下过一场小雨。
一行人风风火火折回旅馆,老板看他们个个横眉怒目的,吓了一跳,问他们干嘛。我早把衬衣扣子全解开了,敞着胸膛,大声说:“喝酒!老板,俺们准备在这儿喝一晚上,店里的啤酒够不够?”
老板犹豫了一下,说:“恩——啤酒有,仓库里还多着呢,绝对够喝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什么?”
“你那个朋友刚才已经走了”老板一脸歉意,“小茜刚才来电话,我问清了她东西放在哪儿,何先生拿着东西刚走。”
老板话一出口,众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,立刻慌了,匆匆问了老板何先生走的大致方向,便追了出去。他们跑远后,旅店走廊的拐角处悄然闪出一个人脸,他对老板比了个OK手势,又把脸闪了回去。这人正是何先生。
我和陈辉一行人像无头苍蝇般,在大街上到处追了半天,却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见,跑累了,个个垂头丧气的,傻着脸回了学校。经过学校的小卖部时,我在里面买了几箱啤酒,五人坐在宿舍的床上,喝起酒来。喝到兴起,我非要把剩下的一万多块钱跟大家分了,可这钱谁也不肯要,正在推让,小娟打来电话,关切地问我事情怎么样了。
我对着电话张了几次嘴,心里千头万绪,却不知道说什么好,最后一言未发,挂上了电话。
“我,我,还没睡醒呀?”耳边响起一个亲切的声音,我木然睁开眼,幕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瘦的脸。这张脸的主人伸手轻轻拍一下我身上的毯子:“快起来了,中午了都。”
我猛然坐起身,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:“靠,可算找到你了,把东西拿出来!”
“嘿,这就是你不对啦,我可是仁至义尽,钱你也拿了,怎么还能这样骗人呢?”对方说。
我纳闷,问:“我骗人?我什么时候骗人了?姓何的,你又想耍什么花招?”
这个人正是何先生,他竟又找到了学校。
“呵呵,我,想不到你年纪轻轻,居然有这样的心机呀,好!好样的,我老何最佩服聪明人。”何先生后退一步,坐到对面的下铺,“咱也不拐弯抹角了,你说个数目,我听着合适咱们马上交易。你也知道,现在生意难做,你如果要得太多,我现在扭头就走,这哑巴亏我也认了。不过有句话叫夜长梦多,你再找别人,却不见得比我开价高。”
他这番话的含义,似乎是在跟我讲条件,而我却更纳闷了,心想:自己还有什么本钱让他来讲条件?难道他以为我把那文件备份了?这也不对,难道,他没找到U盘?
我猜对了,这天早上,小茜给旅馆老板打去电话,说打扫房间时根本就没见什么U盘,肯定是对方记错了,一个U盘谁还会赖他的啊。何先生起初不信,而试探了几次,发觉小茜并没撒谎,因为小茜根本就不知道U盘里是什么。于是他想到,自己定是被我耍了。
我的心思飞快旋转,想了好几种应对方式,他想是不是可以去买个假U盘骗他一票?反正他也不是好鸟。而这念头瞬间又打消了,他又想起何先生对自己的确是仁至义尽,自己再去骗人家,实在太下流。然而最大的疑问是,那只装着文件的U盘哪去了?
“这样吧”我说,“我跟你讲实话,那个U盘真丢了,我在旅店住了一晚后,第二天就没了。我可以帮你去找,但你也得跟我讲实话,那天夜里你们到底怎么回事?那个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?”
何先生看着我的眼睛,叹了口气,说:“好啦,跟你说说也没事。”
原来他跟王老板是合作伙伴,起初一起到处收购“专利”,比如家庭微型榨油机、太阳能芯片之类的,认准一个项目,投产后只做三个月,然后再换另一个项目。因为这种产品跟风太严重,时间一长,别的商家会纷纷山寨,就没油水了。后来二人在股市栽了跟头,做实业资金不够了,便分别做起了软件,自己并不开发,而仍是通过关系,到处“捡”创意,陈辉那个手机驱蚊系统,就是他们一块“捡”的创意,王却想背着何独吞。于是有了那天夜里的追逐。
“这么说,U盘真是你放我兜里的?”我问。
何先生点点头,说:“我怕被那个屌毛再抢走,就趁乱放你兜里,拿走你的学生证,说第二天去找你要,谁知道……哎!”
“啊,我想起来了”我一拍脑门,“我们应该去查旅馆老板的开房记录,看看那天夜里除了我之外,还有谁在那儿住了。”说完,我拿起电话,又把陈辉叫来了。
陈辉听完事情的原委后,跟他们一块到那家旅馆找老板,老板本身是不会给别人看记录的,但由于知道他们的事,又收过何先生的好处,便爽快地打开了电脑。三人找到我入住的日期,又找到我的名字,忽然,陈辉跟何先生眼前一亮,异口同声说:“这不是那个姓王的?”
我住的那个房间,房门上面有窗口,由于这样的角落很少打扫,落满了灰尘,三人在灰尘上发现八个指印。看到指印后,我记忆的闸门忽地打开了,他想起和小娟折回江边找学生证时,旁边走过一个人,现在一回想,那个人很像和自己扭打的黑影。
通过这些证据,他们发现真相竟是:那晚王老板被何先生趁其不备夺走了U盘,追何先生追丢了,垂头丧气折回去,经过江边竹林时,又看到我跟小娟在找学生证,他以为我跟何先生是一伙的,便暗自跟踪他俩。我住到店里,他也跟着在我旁边开了间房,暗自从房门上面的小窗口窥探我,之后伺机把U盘拔走了。
“真是老奸巨猾啊!”何先生咬牙切齿,“阿辉,我们一块去收拾他!有你和你那两个同学作证,我就有把握让他吐出我们应得的钱!”
我说:“我也要去!”于是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找到王老板,却发现他家大门紧闭,一问邻居,原来他们家一个月前煤气中毒,全都死光了。
我跟何先生一伙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,原来那个暗中作祟的竟是鬼魂!